教我如何去小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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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

▌最近重新看了一遍《麦兜，菠萝油王子》，片尾曲那首歌我循环多遍，是的，片尾曲叫《教我如何去小便》。

歌词讲述的故事是，麦兜的爸爸带着他吃遍香美食（食拉面食咖哩，食叉赖食炖奶，过大海食葡国鸡，远赴番禺食乳鸽），还教他如何去小便（与我一起对浪小便）。

但是突然他爸爸对他说，有些东西就是这样，没有就没有了，你既没办法去改变，也不能阻止；有些人没有办法不离开，也没有办法不分开。

“你以后全部靠自己，一个人小便”。

父亲与儿子的小便，正如母亲与女儿的月经，象征着父母与子女之间亲密关系的程度，而现在父亲要离去了，最隐私的象征便是“一个人小便”。

《菠萝油王子》里麦兜有一句台词，以此相呼应，麦兜说，我爸爸总想着过去不知哪里，我妈妈总想着未来不知哪里，只有我，留下这里（当下）。

这真是最残忍的成长物语。但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，如同龙应台说的，做父母的，就是一个目送的过程。只不过，有些人过早地经受着这种孤独的常态，有些人在幸福中而不自知。

这首歌我越听越感伤，越是想起一个人。

L的爸爸因心脏病去世的那一年我们都是14岁，刚升上初一。

那天唢呐在我们巷弄里响彻着，妈妈对我说，这段时间你都不能去L家里玩知道吗。我问为什么，妈妈说小孩子别管这么多。大家都被父母告诫，因为他们家有丧事，不能接近。那些日子里，我总是远远地看到他和她妹妹两个人一起上下学。他妹妹比我们小两岁，读五年级。

后来我们都可以和L接触了，L却对我们疏远了。更安静，又更勤奋了。下课后他都是回家，越来越少和我们一去出去玩。我们也不敢主动和他谈叔叔的事，在我们年幼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他人的时候，我们只知道，你不能够勉强一个人做他不愿意做的事。

有时候我觉得初中时候的小孩最无知也最残忍。那些顽劣的男孩喜欢组帮结队，调戏女生，或者嘲弄那些能给他们捉出把柄的人，似乎哗众取宠才能证明自身存在。这里面他们尤其喜欢以父母来嘲弄同学，或者是父母在成人世界里的“花名”（绰号），或者是父母的身体缺陷，甚至只是肥胖与矮瘦，而L则被称呼为“无老豆”（没老爸）。

有一次某个男生要L给他抄作业，L不肯。男生就骂起L来，大概就是些没爸爸就以为自己了不起的话。L与一脸镇定地与他对骂，说着比对方更难听的脏话。那天夜自习后，我看到L被堵在街角，对方五六个人，硬生生地把L的单车扔在满是石砾的河里，然后一哄而散。

那晚我和L一起回家。我对L说，你别跟那些人抗着了，这样会没完没了的。但L说，我不会做懦夫。

我记得小时候常看见L跨坐在他爸爸的肩头上，抓着他爸爸的头发弄得乱乱的，那时我很羡慕他。他们常常在L放学后去后院的池塘钓鱼，L会争着看谁钓得最多。更多的时候，L一条也钓不了，他爸爸总说，这孩子太浮躁。

而现在，L则是个沉默的男生。

我望着渐行渐远的L，很想问问他，会不会恨他爸爸。

如果不是这么早去世。他就不会给人欺负。他也不会在开家长会的时候，独自一人站在走廊，因为他妈妈要去妹妹那里；他也不会在下雨的日子里没有一个人送伞；也不会在周末的街上因挂着一袋两袋的菜而给路过的同学揶揄。在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人，感到需要爱他爱到为他操心；也少一个人在某个暗夜，在他夜归时挽着他的臂把他拉到门口。

自从阿姨去了隔壁镇亲戚家工作后，一周回来一次。我想到以前他爸爸在世的时候，总爱呼朋招友打麻将。那时候我总嫌他们家吵，现在则觉得太安静了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