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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京“空巢青年”的一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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肩上突然袭来一道绵密的热,肩头应激性地缩了一缩,慌忙扭过头去:原来是老板的右手。

 

“小石,还没走啊。”

 

下班后,时间自由了,我却仍是盯着电脑屏幕发呆。我雄心勃勃,想在自己的微信公号上敲出一篇10w+的文章。可是刚敲了半句话,手枕着下巴审视了不到两秒,中指就不满地按下了Backspace键——死命地按着,直到字迹消失了很久才愤恨地松开。

 

“是啊,老板。这就走了。”

 

没曾想,廓落的办公大厅只剩下了我一个员工。几十盏悬吊整齐的吊灯明晃晃地亮着,一百多台安置整齐的电脑屏幕已经黑了,十几条纷扰了一整天的办公长桌,此时只剩下了沉寂,阳光下的死亡般的沉寂。

 

“还是单身吧?”

 

老板声气温和,问题体贴。感动倏然而至,我害羞而感激地点了点头,应到:“嗯,嗯。”

 

“好——,真是个加班的好苗子。”

 

“老板,你……”

 

老板你真是个段子手啊!——可我没敢说出口。我红着脸,嗫嚅着欲言又止,扮出一个新员工惯有的腼腆,搪塞着。

 

“年轻人,别整天窝在屏幕前,多出去走走啊。”

 

“老板,我迷茫。”

 

“谁的青春不迷茫?当年我跟你一样!相信吧,年轻人,时光终将温柔地对待每一个努力的人,就像,春天从来没有辜负过-那些冬天依旧默默蓄积着生命力的种子。”

 

老板拍了拍我的肩,转身离开时说到。声音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在了沉寂里。

 

又是毫无灵感一天,一个像样的句子都敲不出来。明明不喜欢写文章,却因为不敢堂而皇之地浪费时间,而勉励自己一定要写点什么——妄图凭着这点点微末的努力,抵抗一下那浩瀚的空虚。上班时等待着下班,下班时却才绝望地发现:这一天竟然再也没有什么好再等待的了。下班后,所谓的自由时间,该如何打发?这是一个问题。

 

关了电脑,打卡下班。打开自行车锁,带上耳机,单曲循环《Dying In The Sun》。凄美的曲调带来难以理喻的慰藉。

 

城市的夜,没有黑,只有暗。黑是纯粹的暗,暗是杂驳的黑。在失去了纯粹的时空里,我骑着自行车掠过堵成巨蟒的车流,一对对红色的尾灯是巨蟒身上一双双血色的眼睛,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是巨蟒密集的吐舌声。我迎着车速带来的风,不寒而栗。

 

寝室一如往常一般的安静。这是一套四居室的群租房,住着六个年轻人。他们下班回寝之后,仿佛立即变作过冬的青蛙,迅速而安静地消失在了自己的巢穴里。

 

我想打电话给我妈。可又觉得时间有些晚了,就作罢了。再说,打了又能说什么,除了“恩,恩,恩。我在北京什么都挺好的。你也要多多注意身体!”?

 

从冰箱里掏出土司面包、酱牛肉、西红柿、生菜以及沙拉酱,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。虽然不觉得饿,但理智告诫,身体需要必要的营养。为了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一个还算热爱生活的人,我给自己培养了一个烹饪的爱好。何况无论如何,我也不能容忍自己堕落得像别的青年那样,指望着外卖过活。前天,雄心勃勃地跑去超市切了两斤上好的五花肉,打算烧一锅红烧肉。可肉刚烧到一半,火就灭了——燃气用完了。燃气得拿着燃气卡去北京银行的营业大厅充值才能恢复供应。除了周末,我哪有时间去?所以,今天只能啃三明治了。

 

躺到床上,大腿枕着电脑本,浏览了几个网页,看了几个视频。无聊极了。——用文化学者、传媒学家的话说,——全都是些早就被“预先消化”(pre-digested)过了的大众文化(商品)。受众的反应并不是从与文本、与实践的真正互动中产生的,而是被文化工业生产者“预设”的。

 

长长舒了一口气,合上电脑本扔到床头柜上。我望着白晃晃的天花板,发呆。上周末去了“798”,看了安迪沃霍尔的一个作品展,中规中矩,全是些符合他风格的无聊的影像罢了,诸如《帝国大厦》。正如那些反对后现代艺术的艺术批评家所言:《帝国大厦》那样的电影作品,除了无聊,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人活生生地感受着时间正在一分一秒的流逝。我现在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发呆,我这也能算是一种标准的后现代艺术了吧?

 

“咚、咚、咚——”静默的空气里传来隐秘幽微的声响。当初才搬来时,还以为是有人正在用锤子敲着什么东西。不过现在早已明白,那是住侧卧的小情侣床架撞在墙壁上的声响。压抑的呻吟更为隐秘幽微,却不绝如缕。可是不到10分钟,一切就又回复了静默。好弱啊。

 

真诚地羡慕着他们。虽然年纪轻轻,一事无成,却能拥有性和爱。那天和老沈路过后海,路过一个巷口,蹲点拉客的酒保压着声音说,“学生妹,要不要?”。我们好奇地回过头去望了望,他眼睛睁得圆鼓鼓的,声音变得更热切了,“学生妹,要不要?胸大,屁股翘!”。我们吓坏了,立即甩开步子走开,再也不敢回头。胸大,屁股翘。哎,想到这竟然无耻的硬了。我退下裤子,拿过来抽纸盒。说起来,确实也有几天没打过飞机了。刚才等红灯的时候,那个穿热裤的女孩腿真好,白,长,直。她把我带去她家,我抚摸她,她颤抖起来,她说不要,她却不避我的吻。我们站在玄关法式长吻。她将我的头按到了胸前,她说还是去卧室吧。我拍拍他的屁股,让她转过身去。她不情愿地顺从着转过身去扶住墙边的鞋柜。我退下她的热裤和内裤,退到膝弯。真是已经硬的不行了,我要拉开自己的裤子拉链。突然门上响着“咚咚”的敲门声。我拉过空调被来盖住自己,问,谁啊?门外随即传来了回答。原来是住在另一个侧卧的独身女孩,她要借手机充电器。

 

我让她等等,连忙穿上了裤子。

 

我把充电器递给女孩。她望着我笑了笑。应该只是礼节性地微笑吧?不会觉察我有什么异样吧?哎,管他呢。

 

我关上门,躺回床上,继续刚才被中断的活动。四次之后,进入了所谓的“贤者时间”(或说“圣人模式”)。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,发呆,生无所恋。明天上班肯定精神不好了。朋友们都告诫我,一下子这么多次不好。可是,我控制不住。一次接着一次,在那最为精疲力竭的一次,实在会有一种拥抱死亡的幸福感。闭上眼,想,如果就在这一次、这一瞬间死去,会不会是一种幸福?

 

躺了一会儿,就跑去洗澡了。

 

再次躺回床上,我捞起了那本就近几晚一直在读的《单向度的人》——马尔库塞的名作。

 

“……因而,荡妇、名族英雄、垮掉的一代、神经质的家庭妇女、歹徒、明星、炒饭的实业界巨头,都起着一种与其文化前身不同、甚至相反的作用。他们不再想象另一种生活方式,而是想象同一种生活方式的不同类型或畸形,他们是对已确立制度的肯定而不是否定……艺术异化是对异化的存在的有意识超越,是‘更高层次的’或间接的异化。”

 

读到这儿,我停了下来,望着天花板发呆。这本书我一直读得似懂非懂。不过,我仍然坚持着读,我想知道,作者到底是怎样论述“现代社会将人们的个性、情感乃至全部的生活变得扁平、单调、乏味。”?

 

读不下去了,我换了《水浒传》。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,不断用读书来麻痹自己。或许因为自己一无所能,才会逃避在读书里,以为只要在读书,就不算是在浪费生命。可这也许真的就是一种逃避,一种弱者的自我麻痹。所谓哲学也好,文学也好,都是些最没用的书罢了。才进P大时,据说有某老师宣称,文史哲其实该是富人来读的专业,穷逼最好还是去读经管。

 

 

夜已经很深了。整个城市都已经睡下了。我的身体已经疲倦,精神却仍然亢奋着。书全都扔在了一边。微信、朋友圈,成了唯一的、最后的娱乐方式。可是,小红点已经不再冒了。

 

人生如戏,其实人生更如微信朋友圈吧。

 

上午信息最少,恰如少年时代的声音,很难出现在市面上。中午到下午信息逐渐多了起来,恰如青年步入社会,中年打拼社会。傍晚、夜晚则更是个高峰期,仿佛壮年主导社会,老年手握资源。更何况,成功的人都想珍惜最后一点时间,发出一点自己的声音,再晚点,还有几人挣扎着发几条,再晚点,也就是晚到现在这个时候,小红点几乎就不再有反应了。告别一天,就跟告别一生差不多。失眠的就像命长的,扛到最后,也就看到最后,有机会感受整个朋友圈最后的静默。至于说那几个信息高峰点儿,也就像是,年轻时吼吼的,壮年时吼吼的,大半个身子埋在土里了,更有闲暇、更有理由,总结人生、怒刷存在感吼吼几句。活得璀璨的会多吼两句,甚至有人帮转、帮衬着吼;活得暗淡的,冒个声气儿都不容易,还容易被人略过;当然,还有高调低调,有空没空,事儿多事儿少,等等种种差别,不一而足……

 

零稀的鸟鸣响起了,凌晨四点的天光慢慢映亮着窗户。我困了。6个小时之后,我将坐在办公室前,开始了忙碌的、实则无所事事的一天。如果失眠的一天,透过微信朋友圈,可以当作是长寿的一生。那我,已经大略知道长寿的滋味了,对于早逝,不应该有太多的惊惧。

 

不过,如果每一次睡眠都是一次死亡,那将会更好。因为,醒来时,我们面对新的一天,即是一次重生,一次拜托了所有压抑、苦闷、抱怨的全新的一生。

 

无论如何,还是该怀着希望地活着啊,不然还能怎么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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